“乡村发展不取得进展,可持续发展目标就无法实现。”——《2021 年世界社会报告:重新考虑农村发展》[1]
可持续议题的国际影响力不断扩大,乡村作为人类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1-3],其可持续发展探讨亦不可或缺[4]。2015 年,联合国发布了《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下称《2030 议程》)[5]。这项面向全球的话语性政策及其随附的共同战略框架——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一并成为各国城乡发展战略制定的重要参考[6]。然而,各国乡村发展存在巨大差异[7],如何将SDGs 传导并嵌入至(跨)国家层面,转化为宜时宜地的发展战略、治理手段,进而指导地方层面的乡村规划实践,仍不甚明确。因此亟待充分考量体制、地域差异,剖析、借鉴代表性案例,以开展多尺度耦合研究[8-9]。
欧盟是积极调整农业及乡村发展战略以响应SDGs 的排头兵[10]。其中,荷兰和德国在重视乡村投入、强调政府和规划介入等方面与我国类似,是学者们借鉴经验的热门对象[4,11]。SDGs 出台后,两国不仅都明确了 “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指导思想和目标核心[12-13],还积累了许多创新的规划方法和治理策略[14-15]。截至2022 年,欧盟城市化率已经超过了75%,荷兰和德国则分别达到了93%和78%,进入高度城市化阶段[16]。在土地资源紧张的荷兰,紧凑集约的城、乡地区已然成为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17-18]。其乡村可持续发展的价值取向亦深受国家空间发展愿景的影响,重在应对海平面上涨、农业环境压力等全域型挑战。相比之下,德国则立足于区域/城乡不均衡的发展现状,强调借力乡村可持续发展契机,保障城乡均等生活条件、把握绿色发展新机遇。尽管我国整体的城乡发展进程与荷、德两国仍有差距,但部分发达地区已经进入接近或类似的发展状态;乡村地区或多面临着环境污染、老龄化等共性问题。因此,借鉴这类高发展水平国家的经验具有重要意义。
综上,本文将首先阐述国际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热点议题;然后以SDGs 发布为重要节点,分章节对“全球—跨国家—国家—地方”多尺度间的乡村发展战略传导展开叙述分析;进而总结荷兰和德国具体乡村案例的政策制定和方法创新。最后,本文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对国家、地方层面如何响应全球SDGs 战略框架提出政策建议。
乡村可持续发展的认知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和演变[1,19]。1970 年代,受到可持续发展思潮的影响,社会各界开始反思二战以来推崇土地生产效力而引致的环境污染问题[14]。一系列乡村发展新理念涌现,如可持续农业发展[20]、可持续农业和乡村发展[21]、可持续乡村生计[22]和乡村振兴[23]。本文运用CiteSpace 对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研究热点进行了量化①数据为Web of Science 网站核心合集数据源,以sustainable 或含sustainability+agriculture 或含rural/village/countryside/farmer 为标题词搜索,时段为1980—2023 年,语种为English,文献类型article,共得文献5 307 篇。和可视化表达。结果显示,在过去的四十余年间,相关议题的发文数量持续且分阶段爬升。研究的热度变化与重要理念、政策的发布节点息息相关;随着2015 年SDGs 的发布,乡村可持续发展研究再次掀起热潮(图1)。
图1 乡村可持续发展相关的文献标题与发文量变化(1980—2023 年)
注:数据统计截至2023 年10 月1 日。
从讨论的主题变化来看,学者们从“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狭义视角,转向“乡村经济、社会、生态可持续发展”的多元维度[14,27](图2)。1984 年道格拉斯(Douglass)提出“农业可持续性”的概念[20],推动了美、日、德等国的可持续农业实践[9]。随着人、物、信息的城乡流动性日益增强,乡村空间逐渐向新的经济用途敞开[24-25],这在为乡村带来发展新机遇的同时,也向乡村的生态环境和传统文化发起了挑战[26]。1991 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首次提出了“可持续农业和乡村发展”的综合概念、评价指标和战略目标[9,21]。次年,联合国《21 世纪议程》便正式纳入这一概念,并将其视为可持续发展的根本保障和优先领域。由此可见,经历了近半世纪的理论沿革和实践探索,各界于乡村功能的认知完成了从单一的农业生产性职能向复杂、多元的生态—社会—经济功能的转变[14,27]。
图2 可持续乡村发展相关的关键词聚类与时间线图谱(1980—2022 年)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Web of Science 数据绘制
进入新世纪,联合国通过的两个里程碑式的文件——《千年宣言》和《2030 议程》,深刻地影响了全球可持续发展的价值导向和研究进程。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与行动也随之变化。2000 年发布的《千年宣言》确定了8 项千年发展目标(MDGs: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这些目标大多指向发展中国家,以发展为主,未明确和细化哪些目标与乡村的可持续发展直接相关[28]。
2015 年联合国发布的《2030 议程》在MDGs 的基础上,明确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强调环境可持续、社会包容和经济发展的三重底线[6,10,29],提出了涵盖17 项总体目标和169项具体目标[19]的全球SDGs。它不仅是一个适用于全球、国家、区域和地方等多重尺度的概念性政治议程,还制定了标准化的科学指标[30],可为各地乡村在目标细化、战略制定、政策评估时提供有力参考[31-32]。其中,有四项目标与乡村发展最为密切[3],分别是消除贫困(SDG 1)、零饥饿(SDG 2)、清洁饮用和环境卫生(SDG 6),以及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 11)。此外,乡村发展还贯穿着其他SDGs;乡村地区如何促进能源转型(SDG 7)、适应气候变化(SDG 13)、地区均等增长(SDG 10)也成为新热点。
SDGs 从全球传导到地方需历经多个尺度,其理解和实践会因不同的区域环境和治理层级产生差异[8],乡村发展战略的制定和调整也离不开各国的发展情境与价值选择。为此,本文将SDGs 看作乡村发展的纲领性战略框架,沿着“全球—跨国家—国家—区域/地方”的层级逻辑(图3),分节阐述这一全球目标体系如何影响欧盟及其成员国的乡村战略制定。通过提炼荷兰、德国的乡村实践案例在反馈全球SDGs和国家战略时所进行的在地创新,总结两国的相关经验及不足,以期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图3 研究框架:多元尺度下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传导与实践反馈
近年来,一系列政策变革深刻影响了欧盟的乡村可持续发展,特别是《欧洲绿色协定》(European Green Deal)新政和《共同农业政策》(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改革。前者于2019 年出台,全面且跨部门地整合了包括“从农场到餐桌战略”、生物多样性战略、环境行动计划等一揽子乡村可持续发展举措,旨在通过促进可持续农业生产和食品消费、保护和恢复生物多样性、鼓励乡村能源转型等方式,推动欧盟实现SDGs。同时,协议设定的部分农业、环境、能源、气候和土地利用目标写入了欧盟的关联法规,体现了管制性政策属性,更具执行力与约束力。
《共同农业政策》是支持欧盟释放农业应对气候变化潜力、助力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最重要的福利性政策。自2015年起,该政策在持续进行的“绿化改革 ”中,引入了一项重要的政策工具——绿色直接支付(green direct payment)①“直接支付”是指欧盟共同农业政策资金的两大支柱之一,旨在直接向农民支付款项,从而对农业为社会提供的各种服务进行补偿,并确保这些服务得到维持。。它占据了各成员国直接支付总额的 30%,用于奖励遵守永久草地维护、作物多样化和生态重点区域要求等三项强制性可持续农业规范的农民。在最新公布的战略计划(2023—2027 年)中,欧盟资金的一半以上将用于环境和气候目标相关的领域,《共同农业政策》也将持续助力更加绿色和可持续的欧洲农业。
荷兰与德国的乡村发展总体框架均置于欧盟乡村发展计划中[34],两国的乡村可持续发展战略也深受欧盟绿色新政和农业政策改革的影响。这为SDGs 目标传导至国家层面提供了连续性,也为比较地方层面的乡村实践差异、总结各自的创新方法提供了基础。
结合欧盟农业与乡村发展部农产品统计数据,两国在消除乡村贫困(SDG 1 相关)和支持乡村创新发展(SDG 2、8、9、11 相关)两项工作中处于欧盟领先地位。荷兰的农业用地仍然存在强度过高、氮排过剩的风险;德国则须持续关注城乡地区地下水的水质情况。可见,尽管在类似的农业福利政策和环境管制体系中,荷、德两国乡村的可持续发展基础却不尽相同,相关SDGs 的价值取舍也将有所分异。在联合国发布的SDGs 执行评估中[35],2023 年荷、德两国的总体评分在165 个参评国家中排名靠前,分列第20 和第4 位;但在有关乡村发展的部分目标领域(黄色、红色),两国的目标实现仍面临着不少挑战(图4)。
图4 与乡村密切相关的四大SDGs 在欧盟层面的目标细化与国家层面的进展评估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35-38]翻译整理
2.2.1 荷兰可持续乡村发展的策略制定
SDGs 是荷兰国家层面农业与乡村发展战略制定的风向标。作为一个低地填海国家,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等问题始终威胁着荷兰全域粮食安全与城乡可持续发展。2019 年起,SDGs 成为评估荷兰国家发展理念——“综合福祉”(Brede Welvaart)②“综合福祉”是荷兰的重要国家政策方向,不仅关注国民经济的增长,还包括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性。的量化框架[39]。据评估[35],荷兰已基本实现“消除贫困目标”(SDG 1),在“清洁饮用和环境卫生”(SDG 6)和“可持续城市与社区”(SDG 11)方面也取得了一定进展。这与荷兰重视环境保护和乡村发展的知识与创新投入密不可分[40]。
然而,荷兰的“零饥饿”(SDG 2)相关领域则存在重大挑战。一方面,荷兰农业部门仅雇佣了2%的人口却利用了66%的国土面积[41],呈现出高度机械化、现代化和出口导向等特征。另一方面,高强度的农业开发也带来了巨大的环境压力,荷兰每平方公里农田的氮肥用量和农药用量几乎是经合组织成员国平均水平的三倍[42]。此外,荷兰的 “陆地生命”(SDG 15)一项,尤其是自然保护和生物多样性方面也呈现较大挑战(图5)。由此,可持续的农业生产和土地利用、存续乡村自然环境成为了荷兰国家乡村可持续发展的两大任务核心。
图5 荷兰国家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核心与策略侧重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自参考文献[35,38,43]
2020 年,在指导区域与城乡规划可持续发展的重点领域,荷兰国家层面出台了以加强环境质量为核心,落实SDGs 的空间实施工具——《国家环境与规划愿景》(NOVI:Nationale Omgevingsvisie)。首先,“面向未来的乡村发展”成为NOVI 的优先发展项之一 [44],明确了荷兰乡村可持续发展的价值选择[45]:“保持乡村地区与自然、景观的良好平衡……努力向循环农业过渡,使土地利用与自然水土系统更加协调……”。其次,NOVI 选取了24 项国家项目[46]和16 个关键地区[47]作为重点领域和空间抓手(图6)。其中,《国家乡村地区计划》和《农业、自然、食品愿景实现计划》是推动乡村发展相关SDGs 的代表项目。前者主张从区域层面,将乡村的自然、气候、土壤和水的措施结合起来,恢复乡村自然生境[48],重点落实“清洁饮用和环境卫生”(SDG 6)、“可持续的城市和社区”(SDG 11)与“陆地生命”(SDG 15)等目标[49]。后者强调以精准农业、创新农场等举措,推动向可持续、循环农业转型,重点回应“零饥饿”(SDG 2)、“负责任的消费和生产”(SDG 12)等目标[50]。
图6 荷兰国家环境与规划愿景的可持续发展优先项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自参考文献[46-47,51]
此外,荷兰于2021 年新确立了综合空间、基础设施、环境和水等全方位管制诉求的刚性手段——《环境法》(Omgevingswet)①荷兰最新颁布的《环境法》于2024 年1 月生效。。该法案要求各市镇依据NOVI 制定相应的地方环境愿景,进而响应全球SDGs 和欧盟可持续战略[52]。组织架构上,荷兰基于SDGs 的国家乡村政策大多传达至各省市政府、水务局实施[53],并成立“全球可持续目标市镇组织”(Municipalities4GlobalGoals),以促进SDGs 导向下的地方实践[54]。
2.2.2 德国可持续乡村发展的策略制定
自《2030 议程》发布以来,德国政府高度重视SDGs的目标细化与实施跟进①德国通过数字化的可持续发展信息门户(SDG-Portal,https://sdg-portal.de/en/)对全域市、县进行统计,实时跟进地方层面(城市和乡村)在17 个SDGs 领域的进展情况。,可持续俨然成为当前德国乡村发展的主旋律[55]。据评估,在四大与乡村紧密相关的SDGs 中,德国虽未能完全实现整体目标,但在子目标分解、设定与执行方面卓有成效,尤其是在保持“低(严重)物质匮乏率”、实施“耕地无害化生产”以及执行“严格水质检测”等方面[35]。在“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 11)的目标领域,德国国家战略提出了从城乡全域角度考量土地利用的可持续性,建立“闭环、净值零增加的土地使用制度”;通过支持乡村公共交通、通信网络设施的建设,提高远程办公潜力等一系列措施[32]。但在具体目标推进时,进展相对缓慢或消极(图7)。
图7 德国国家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核心与策略侧重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自参考文献[35,37,56]
此外,由于德国各州的乡村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各不相同[57],一些结构性薄弱的乡村地区持续面临着人口下降和老龄化困境[58-59](图8)。这使德国联邦和各州政府达成了一个长期、广泛的共同政治目标——为乡村和城市地区创造均等的生活条件②德国内阁政府于2018 年成立“生活条件均等”委员会(Commission for Equivalent Living Conditions),由各部部长、16 个联邦州代表及地区联合会代表组成,旨在保证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相当。[60]。2021 年,德国更新发布了《国家可持续发展战略》,并对“可持续愿景”进行了如下阐述:“一个‘可持续’的德国必须是一个进步、创新、开放和宜居的国家……它是综合的、包容的,不排斥任何人的,能为每个人在任何领域和任何层面创造平等参与机会……”[32]。
图8 德国乡村地区的划分与类型化(基于乡村性和社会经济状况)
资料来源:参考文献[58]
可见,平等发展与可持续的双重价值内涵已经融入了德国的国家发展战略之中;为乡村创造高质量生活条件、建设乡村成为独立且有吸引力的生活工作地区,将成为德国乡村发展战略的核心目标。这与“减少不平等目标”(SDG 10)直接相关[32]。当前,距离实现该目标仍存在挑战,尤其在实现“有针对性的收入重新分配政策”方面,仍需为结构性薄弱的偏远乡村和低收入人群提供支持[57]。为驱动偏远乡村发展,德国正积极推动乡村能源转型,提倡在收入较低的乡村地区推广分布式可再生能源,提高能源自给率[61]。
与荷兰国家直接参与、引领城乡规划不同,德国联邦政府提出的国家发展战略对各州不具有强制约束力,区域和乡村发展规划立法权仍属于各州,联邦层面主要通过柔性手段推动乡村可持续发展。2022 年,在德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的协调下,联邦政府和各州启动了可持续发展联合行动平台,辅以可持续文化基金,旨在汇集协会、公司、公民等多领域积极参与者,助力乡村社区的可持续转型与探索。
遵循“全球—跨国家—国家—地方”多尺度分析框架,本节在荷、德两国各选择了两个乡村案例。具体而言,通过荷兰西南弗里斯兰市镇(Súdwest-Fryslân)的乡村主题式导则、中代尔夫兰(Midden-Delfland)地区的循环农业实践,展现荷兰乡村自然环境存续、可持续农业转型这两大目标核心;通过德国莱茵-内卡大都市区(Rhine-Neckar Metropolitan Region)的跨区域一体化治理、上阿尔高县(Landkreis Oberallgräu)的乡村绿色品牌营造,凸显德国创造城乡均等生活质量、促进乡村能源转型这两大价值核心,以期阐释全球层面乡村SDGs 传导至国家、嵌入到地方的完整过程(表1)。
表1 荷兰、德国“国家—地方”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核心目标传导
3.1.1 案例一:西南弗里斯兰市镇——以乡村主题式规划方法响应环境综合发展目标
西南弗里斯兰市镇强调地方环境综合发展愿景,创新地将相关SDGs 嵌套至乡村主题式的规划方法中。作为荷兰“全球可持续目标市镇组织”中的一员[62],在2019 年获得了荷兰“综合福祉和可持续发展目标”评估第二名[63]。该市镇位于荷兰北部,人口约9 万,涵盖89 个城镇节点和83 个村庄(2020 年);占地908 km2,其中1/3 为水域,全域几乎都位于国家景观保护区范围内(图9)[63]。
图9 西南弗里斯兰概况、区位图(左)、鸟瞰图(右上)及北部水畔乡村风貌(右下)
资料来源:左图为作者基于维基百科绘制,右上图引自参考文献[64],右下图为作者拍摄
为响应国家层面的《环境法》要求[64],西南弗里斯兰市镇于2021 年发布了融合经济、社会、环境的综合性地方导则,即《西南弗里斯兰环境愿景1.0》(Omgevingsvisie Súdwest-Fryslân 1.0,下称《愿景》)。《愿景》沿着“主题—次主题—目标—原则—策略—空间导则”的规划逻辑,明确了当地乡村地区可持续发展的相关主题与SDGs 战略框架的对应关系。以主题二为例,《愿景》围绕“维系地方价值:文化遗产、自然和水域景观”,结合次主题分别回应SDG 11、6 和15。为创造有价值的生活环境并回应SDG 11,规划策略强调保护和恢复乡村文化和自然景观、应对农业景观侵蚀问题、优化城乡间的景观连接;为保证清洁水源并回应SDG 6,提出跨境水资源综合管理策略;为丰富生物多样性并回应SDG 15,进而提出气候智能型森林管理,扩大自然区域、生态连接区,为动植物群提供发展的空间等策略。
基于上述规划逻辑,《愿景》划分“子区域”,以详细的规划导则指导相应空间的可持续发展。以子区域艾瑟尔湖地区为例,通过设计区别于传统空间规划导则的“身份卡”,呈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侧重点,并以不同颜色、图例在导则中进行区分。相应的,主题二(SDG 11)的相关规划策略,如“保护和恢复核心景观的品质和结构”,被进一步具像化、空间化地表达(图10)。借此,“身份卡”成为西南弗里斯兰规划部门与区域内各个城镇和乡村社区进行可持续对话的起点。
图10 艾瑟尔湖地区“身份卡”:围绕五大主题的子区域空间规划导则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63]绘制
3.1.2 案例二:中代尔夫兰地区——以循环农业实践落实可持续粮食系统目标
中代尔夫兰是位于荷兰著名“绿心”地区的一个市镇[65],隶属省级绿色缓冲区、特别省级景观区,被称为鹿特丹和海牙大区的“中央公园”[66](图11)。域内有1.9 万居民和55 个分布在5 000 hm2 土地上的奶牛场。该地是荷兰国家层面推进《农业、自然、食品愿景实现计划》、开展循环农业实践的案例地区,侧重农业与自然、循环农业两大主题[50]。
图11 中代尔夫兰区位图(左)、循环农业实践(中上)、联系城乡的农田风貌(中下)、农产品在周边超市的短链销售(右)
资料来源:左图为作者基于维基百科绘制,中图引自参考文献[65,67],右图为作者拍摄
中代尔夫兰地区长期处在乡村景观保护和社会空间扩张的紧张关系中[65]:既有着特殊的泥炭地农田景观,又被城市天际线环绕着。为协调农业、自然和休闲三大乡村功能,该地区在强调农业的可持续发展与创新的同时,重视与城市建立密切的交通和消费联系[68]。一方面,当地鼓励扩大循环农业规模,闭合“土壤—植物—动物—粪便”的物质链,开展更可持续和更集体化的农业管理,保护当地自然环境,为城镇居民提供开放的农田自然休闲娱乐空间[68]。
另一方面,独特城乡连接地理位置为循环农业创造了一个激励性的外部环境[66]。当地通过建立年轻农民网络,开发新的收入模式、销售区域、产品、合作关系、短链销售,鼓励(直接)向周边城市居民提供农业产品,进而提升牛奶和肉类供应链的附加值,确保农业企业的经济可持续性[65,68]。这不仅响应了欧盟层面“从农场到餐桌—可持续粮食生产系统”的发展战略,还承担了荷兰推动气候适应型粮食和农业系统、负责任的消费和生产理念等国家层面的重要发展任务[50,53]。
3.2.1 案例一:莱茵-内卡大都市区——以跨区域一体化治理实施城乡均等发展目标
德国莱茵-内卡大都市区横跨三个联邦州(图12),约三成人口在周边乡村地区[69],以其制度化的区域治理、统一的空间规划、繁荣的城乡经济闻名[70-71]。该地区也是德国境内首个签署SDGs 示范决议——《2030 议程:在地方层面塑造可持续发展》的大都市区[72]。
图12 莱茵内卡地区区位图(左)和城乡景观风貌组图(右)
注:右上为历史城镇海德堡;右下为蓝绿空间掩映下的村庄。
莱茵-内卡大都市区的城乡地域在就业机会、基础设施方面存在一定差异[13]。城市聚集更多大企业、高收入群体;乡村面临公共交通便达性低、基本服务缺乏、劳动力外流等挑战[69]。因此,在区域融合与可持续发展的双重需求下,该都市区着重推动 “减少不平等”(SDG 10)与“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 11)两个核心目标[13]。
一方面,强调城乡一体化、平等参与可持续发展。2018年发布的《莱茵-内卡2025 战略》广泛地将SDGs 嵌入11个城乡行动领域中(图13)。通过诸多措施,如支持乡村数字和文化设施建设,促进区域可持续交通的流动公约,以及提高劳动力竞争力的地区技能战略等,补足乡村地区的发展短板。另一方面,积极为乡村的绿色经济增长创造新机遇。陆续通过可持续能源项目,如风能分地区计划、可再生能源计划等,为薄弱地区提供新的发展机会[73]。
图13 莱茵-内卡2025 战略
资料来源:作者基于参考文献[13]翻译并绘制
另外,当地还借助政府资助项目和非政府组织平台,就可持续发展主题开展乡村治理行动。例如:基于联邦乡村发展计划资助项目,该地区开通博客与民众开展互动,宣传SDGs 的重要性、报告取得的进展;通过线上数据平台——SDGs 仪表板,对乡村和城市地区的土地利用、交通可达性等多项指标进行同步监测[74]。当前,跨区域一体化治理正在成为推动莱茵-内卡大都市区融合、平等发展,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手段。
3.2.2 案例二:上阿尔高县——以绿色品牌营造实施乡村能源转型目标
在阿尔卑斯山脚散落着许多类似上阿尔高县的乡村聚落,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却拥有悠久的农业历史和丰富的文旅资源(图14)。通过践行可负担的清洁能源(SDG 7)和气候变化(SDG 13)目标,部分乡村正走在德国能源转型的前沿[61]:不仅为当地营造了本土绿色品牌,还成功地转化为振兴乡村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为类似乡村地域提供了发展新思路。
图14 上阿尔高县区位图(左)、阿尔卑斯山脚下的“能源村”(右上)及其新能源利用现状(右下)
资料来源:左图为作者根据维基百科地图绘制,右图源自参考文献[75]
德国上阿尔高县抓住《2030 议程》发布与乡村能源转型的新机遇。在县域层面,制定了到 2050 年“将能源消耗减少为1990 年的一半”(SDG 7),和“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 95%”(SDG 13)的具体目标。在村庄层面,地方政府和民众积极利用分布式低碳能源,响应可持续发展倡议。
其中,在上阿尔高县著名的“能源村”——维尔德波尔茨里德,当地一方面探索多种可再生能源的应用,实现了能源自给的同时还生产了多倍于自身需求的能源;另一方面积极开展能源周、节电年等能源节约行动,将可持续能源生产和教育措施融合。鉴于上阿尔高地区践行SDGs展现的成就[76],当地被多次授予“欧洲能源奖”;维尔德波尔茨里德还登上德国SDGs 门户网站,成为乡村能源转型的示范案例[77]。
此外,上阿尔高县还创新地将地方产业与SDGs 推广结合起来,在啤酒杯垫上利用当地方言和特色图示,对SDGs进行本土化表达。同时,联合当地特色的精酿啤酒企业,通过免费分发杯垫的方式,宣传扩大SDGs 的影响力。这不仅消除了官方政策书面措辞带来的抽象感和距离感,还将本土文化和品牌形象更直接地传达给民众[78]。
2015 年以来,各国乡村地区在践行《2030 议程》和SDGs 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经验。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国率先发布了可持续发展国别方案和进展报告,在国家层面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在地方层面推动 “美丽乡村浙江实践”[79]、“云南减贫与可持续发展项目”[80],为世界乡村发展提供了宝贵的“中国方案”。2020 年底,我国完成脱贫攻坚目标,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SDG 1)的艰巨任务,为全球减贫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81]。在进一步实现SDGs 的道路上,我国乡村发展需在保障粮食安全、环境品质的基础上,抓住能源转型、数字变革等新机遇[55]。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荷兰和德国借力SDGs 战略框架,基于各自的乡村价值取向,在自然、产业和文化背景各异的乡村地区响应SDGs,开展创新的规划方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总的来看,欧盟乡村在践行SDGs 号召中重点强调两点。一是乡村作为农业生产空间的安全性和环境可持续性,主要围绕绿化改革后的共同农业政策和相关福利性政策展开,突出表现在“绿色直接支付”对欧盟各国农业可持续生产的强势介入。基于此,荷兰从“人”的视角出发,重点关注粮食生产过程和小规模生产者,国家政策强调减少粮食生产对生活质量和动物福利的负面影响;德国则从“地”的视角出发,重点关注耕地的无害化生产,强调减少农业氮排放,提高有机耕作比例。二是乡村作为生活工作空间的吸引力和生计可持续性,主要通过欧洲绿色新政和相关管制性政策实施。其中,荷兰强调在国家综合环境愿景引领下,存续乡村自然景观、建立城乡景观连接,这与该国人多地少、城乡紧密嵌套息息相关;德国则重点关注那些结构性薄弱的地区,强调为乡村地区提供更好的基础、公共服务设施。由此可见,全球共同的可持续发展框架传承到国家、地方尺度,需作出适于当地乡村现状的目标排序和重点调整。
在地方层面,荷兰乡村案例回应了国家环境法案、环境综合愿景、国家重大项目的刚性要求。西南弗里斯兰将SDGs 作为地方乡村规划的框架,分解综合环境愿景任务,有针对性提出主题式规划方法,并以分区域规划导则进行传导。该框架将宏观的环境协调发展愿景对应到微观的乡村物质空间,为SDGs 战略框架的在地应用提供了良好示范。中代尔夫兰以零饥饿(SDG 2)和负责任的消费和生产(SDG 12)为目标核心,将循环农业作为解决城乡连接处复合功能要求的重要手段。该案例在推广农业生产过程的绿色创新的同时,鼓励生产—销售全流程的近域化、低碳化,进而为区域层面实现可持续粮食系统目标提供参考。
与荷兰相比,德国乡村案例则更多地展现了推动SDGs的柔性手段,回应了国家乡村平等发展和能源转型的双重价值取向。莱茵—内卡大都市区以减少不平等(SDG 10)和可持续的城市和社区(SDG 11)为乡村发展重点,建立城乡一体化的规划与治理新平台。这为城乡多元主体树立可持续、公平的发展共识,搭建对话基础,打破跨区域地区间的行政壁垒提供了借鉴意义。上阿尔高县以乡村能源转型(SDG 7)为目标核心,将SDGs 作为当地乡村营造“本土绿色品牌”的新理念;通过发掘自身的产业特色,结合地方优势,积极利用清洁能源、适应气候变化,为振兴地处偏远、人口稀少的村庄提供了发展新思路。
然而,欧盟迄今为止尚未对《2030 议程》及其乡村可持续发展政策提出明确的实施计划;核心的可持续发展政策虽有提及对SDGs 的贡献,却并未依此改变原有的政策框架:这或将影响SDGs 未来在欧洲层面的实施与评估[82]。此外,SDGs 的在地实践大多是由较大的市镇发起的,周边乡村地区往往处于弱势地位,公平、协调的空间规划决策或难以保障[13]。为了避免旨在促进公平发展的SDGs 在实践的过程中带来非公正结果,需细致设计乡村SDGs 的传导路径,形成专门的组织架构推进相关目标的落实,且有必要由特定的公共平台对目标进展进行持续的监测。
注:文中未注明资料来源的图表均为作者绘制或拍摄。
本文内容受到“2023 大都市区化与乡村振兴:中德大都市区城乡发展与治理工作坊”及后续调研启发,特此向工作坊的主要支持单位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与德国卡塞尔大学建筑、城市规划和景观规划学院的各位领导和同事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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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ral Strategy Transferring and Policy Making Toward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Taking the European Countries as Examples
文君(通信作者),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建筑与建成环境学院建成环境管理系,博士研究生。junwenny@outlook.com
安娜·格罗伟,博士,德国卡塞尔大学建筑、城市规划和景观规划学院城市发展系,教授,区域发展经济工作组负责人。anna.growe@uni-kassel.de
亚历山大·万德尔,博士,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建筑与建成环境学院城市规划系,副教授,环境技术和设计工作组负责人。A.Wandl@tudelft.nl